武汉十大寺庙旅游景点,美民·色彩｜纳西的黑是什么黑？纳西的白是什么白？

纳西人以黑白表示鬼神，以黑白命名山川，以黑白区分善恶，以黑白渲染礼仪。黑与白的二元对立是纳西人对世界的基本认知，黑与白是纳西族最本源、最重要的色彩。要认识古老的纳西民族，一定绕不开他们的黑白观念。

神话中的

黑与白

纳西族神话中的黑白二色既有对立冲突，又兼具融合，黑白象征以白善黑恶为主，时而也扬黑抑白，显得复杂多样，扑朔迷离。

神是白的，鬼是黑的

神白鬼黑是纳西人对神鬼世界的基本描述。

宇宙之初，无声无息，无影无像。后来，因阴阳交合，虚实相成，真假互动，始出现一黑一白两个球团，白色球团变作英古阿格大神。英古阿格大神变成一只白鸡，生下九对白蛋，孵化出九对神、人。黑色球团变作英古丁那神，英古丁那神变成一只黑鸡，黑鸡下了九对黑蛋，九对黑蛋分别孵化出九对鬼、怪。

——《崇搬图》

神灵为白色，代表着真、实、善、美、净；鬼怪为黑色，代表着假、虚、恶、丑、秽。黑白两色不仅形成鲜明对比，也唤起了人们的喜爱或憎恶、尊敬或鄙夷之情。

东巴经中常见的两个象形字。左边那个字是三尖全黑之形，意为天下初出的一团黑色，是生恶之万物者。另一字为三尖全白之形，意为天下初出的一团白色，是生善之万物者图/杨福泉

黑与白的对立是鬼与神的对立、恶与善的对立。

浩浩远古，以居那世罗神山为中心，分布着“董”“术”两个部族。董族所居之地为白天、白地、白月、白星，连山川河流、飞禽走兽都是洁白璀璨，一片晶然。术族所居之地则是黑天、黑地、黑日、黑月、黑星，山川河流、飞禽走兽等都无一不是漆黑如夜，墨色沉沉。

——《黑白战争》

董界（即神界）一切皆白，术界（即鬼界）一切皆黑。两界为争夺交界处的神树而战，为争夺日月而战，为报血亲之仇而战。其结果是白色战胜黑色，即光明战胜黑暗，善良战胜凶残，正义战胜邪恶。

《黑白战争》封面细部。白部落酋长美利董主（左，戴帽者）与黑部落酋长美利术主（竖发者）在打斗图/杨福泉

变化中的黑与白

有时，黑白也可相互转化、达成和谐，其冲突也可以调解。

高勒趣在寻找父亲的路上，遇到一条黑蛇与一条白蛇在争斗，他将白蛇赶往路上方，黑蛇赶往路下方，两蛇重归于好，不再争斗。又遇到一只黑驴和一只白驴争斗，将白驴赶往路上方，黑驴赶往路下方，它们也停止争斗，平安相处。

——《高勒趣招魂》

黑蛇与白蛇、黑驴与白驴之间的争斗通过高勒趣的调停而化解，意味着黑色与白色和解。

在一定的条件下，黑白还可以向对立面转化。

古时，神地黑暗无光，鬼域光明无比。于是，神派使者前去偷盗鬼域之火与水，射杀鬼域的牦牛与老虎，使得神地光明灿烂，而鬼域则陷入黑暗。

——《多格绍·本绍》

神地竟然是因为偷盗鬼域之火才获得光明，并由此使神鬼世界的黑白发生了互换。因而，黑白色彩与道德判断之间也非一一对应。

为何黑白两色既对立、又融合，既认为神白鬼黑，又扬黑抑白？这要从纳西族复杂多元的历史文化和独特的社会文化发展脉络中寻找原因。纳西族在历史上所经历过的氏族战争、宗教征服、政治依附，与白、藏两个民族的经济文化交往以及生活空间、生产形式的改变等等，都深刻影响着东巴神话甚至整个东巴文化的产生、发展，也影响着他们对黑白两色的理解。

世俗生活中的

黑与白

黑白两色在纳西人的日常生活中也十分重要，无论是婚丧嫁娶的人生礼仪、山川动物的原始命名，还是日常服饰的穿戴，黑白两色的使用频率都要远高于其他色彩，其象征意义在不同的情境下也不尽相同。

人生礼仪中的白

诞

求子仪式

久婚不育的妇女要举行退白虎仪式。“白虎进宅”会导致妇女不孕、家系中断，因此要举行仪式捉拿宅中的白虎。求子仪式中白色与虎的结合，成了受贬斥的消极因素。

婚

婚礼

受藏文化影响，近藏地区的纳西族婚礼以白色为主色调，白色象征着吉祥与纯洁爱情。在婚礼上，新娘的父亲将洁白的哈达敬献给神灵。纳西族人还将媒人称作“白鹤”，这是因为在神话中白鹤是祖先崇仁利恩与衬红褒白咪的媒人。

白鹤是纳西神话中的祖先崇仁利恩与衬红褒白咪的媒人图/孙志江

丧

葬礼

白色也是丧葬仪式的主色调。纳西人认为，人死后要进入祖先神灵所居住的世界，这个世界是纯净洁白的。为了让死者平安顺利地到达，孝服、裹尸布等都必须是白色的，还须举行悬白、踩白桥、撒白钱等仪式，可谓一切皆白。

在为去世东巴举行的超度仪式上，我们可以发现白色显然是纳西族葬礼上的主色调图/李德静

有颜色的山川

山

白山与黑山

玉龙雪山被称为银山，根据藏缅语族往往以银称白，玉龙雪山即白山。在山上，建有供奉着三多神的北岳庙，三多神的形象亦为白色。这是自然崇拜与神灵崇拜相结合的产物，白色象征了自然色彩与信仰色彩的有机统一。

银装素裹的玉龙雪山，在蓝天的映衬下更显洁白图/视觉中国

居那世罗山直译为“黑山”，根据以黑冠名以示高、深、大、广，其意为“至高之山”。在纳西族信仰中，居那世罗神山是一座灵山，是人间与天界通道的出入口，人死后，其灵魂必返往位于居那世罗神山的祖灵世界。

川

众多的黑水

纳西族好以黑命水，以示其宽广、漫长、渊深，几乎横断山脉地区每一条巨大的河流都直接或间接地被称为黑水，怒江即意为黑水。以黑命名江河的情况在我国西北地区比比皆是，这是因为在河水流经区域曾经活动着尚黑的民族。他们将自己生活区域内的大江大河均以黑相冠，这是古今藏缅语族各个民族共同的尚黑信仰之遗存。

我国最早的地理著作《禹贡》把怒江称为黑水，与纳西族对此江的命名不谋而合图/王海涛

高贵的黑衣

黑色是纳西族服饰中起源最早、应用最广泛的色彩，这既与其精神信仰有关，也与其生产生活相联。纳西族自称为“黑”，将一块黑色巨石视为民族起源地和魂归祖地时的标志，他们还曾以黑牦牛作为图腾，所以黑色具有神圣性。纳西族通过服饰强调自己尚黑，也是在对自身进行神化与圣化。

在从游牧向农耕转变的过程中，服饰原料也由牦牛毛皮转变为麻布。同时，受到了崇尚白色的藏族本教和藏传佛教噶举派影响的部分人开始穿白衣，既和这种白色崇拜相一致，也与东巴教中人白鬼黑的二元论相对应。而在畜牧地区，一些纳西人仍仅畜养黑牦牛、黑绵羊，黑色也依然在服色中占据主导地位。

黑白二元对立统一的思想也被融入服色中，体现出一种阴阳和谐、黑白分明的美感。永宁纳人妇女一般着黑衣白裙，男子着黑衣白裤；近藏地区纳西族妇女着黑衣黑裙，外披白色羊皮；丽江纳西族妇女服饰中的羊皮为外黑内白。

由黑白色彩确立的

纳西族哲学

黑白二色有着重要的区别功能，例如黑色指女、阴、雌、母、地、夜、谷，白则对应男、阳、雄、公、天、昼、山。即使对同一对象，也可以黑白进行区分。其中，有的用来区别程度，如黑道场指杀牲多、时间长、规模大的道场，白道场相反；有的用来区别神性与鬼性，如黑桥、黑粮、黑路、黑界等表明其鬼性，白桥、白粮、白路、白界等示其神性；有的则仅表现其自然色彩。

丽江黑龙潭图/邓磊

由于物质生活及精神生活中的运用，黑色成为人们的审美选择，具有了庄严、凝重、深沉、雄浑等等含义，成了一种神色、圣色，完成了从有用性到审美性的转变：黑就是美。人们在以黑自称其族、以黑作为服色时，显然也是在以美装饰自己的生活，以美称呼自己。而当白色随着生存环境和宗教文化的变化被纳西族接纳，成为新的色彩信仰后，其在服饰、语言，尤其是神话中也有了鲜明的呈现。至此，纳西神话中的黑白二色确立了纳西人最本原的二元对立哲学观念。

丽江纳西族妇女的传统服饰，黑白和谐，既对立又统一图/邓磊

纳西族的色彩信仰不仅仅是普通的色彩崇拜，更是一种图腾崇拜，以黑命族，以黑色为高贵的服色，将黑引申为高、大、辽阔、美、深等，都是色彩崇拜图腾性的展现。当人们赋予色彩各种意义，将自然界的色彩改造成社会的色彩之后，色彩便升华成了象征、审美的手段，变成了感情的色彩、文化的色彩，参与到人类社会文化的建构之中了。

文/白庚胜